天外

    撒马尔罕的人们出远门好像并不依赖公共交通，我甚至没有搞清楚他们到底有没有汽车站，Antica的女管家派头很足的腔调，advice我如此等等，中间还不停地和她的姐姐，外甥进行激烈的讨论。

    女管家说让我打车前往拼车的地方，不过又加了一句，那地方很偏僻，可能出租车不愿意去，我很纳闷，这样的出行集散地怎么会没有出租愿意去？撒马尔罕的当地人到底是怎么去铁尔梅兹的呢？女管家说，我们都没有去过铁尔梅兹。

    Antica有3个欧洲人拼车去铁尔梅兹，女管家给安排的，我想搭车，但是考虑到白天炎热的天气，欧洲佬估计不愿意再在车上挤上一个人，后来证明他们也的确这么想的，女管家和她的亲戚们的讨论还在继续，我终于失去了耐心，我决心回房睡觉，女管家看出了我的烦躁，我也不想隐瞒我的情绪，一天的劳顿不堪，实在忍受不了他们始终不能结束的讨论，在我看来非常简单的一个问题，他们议论了半个小时，最终还是没有结论。

    我告诉管家的外甥，我决定明日一早就去那个说不上名字的地方乘坐黑车，我拿出地图让他给我大致指出那个拼车站的位置，他拿着我的地图瞅了至少三分钟，然后天然呆的对我说，我没有去过那里，我不知道在哪里。我完全崩溃了，我说你就告诉我这个车站是在撒马尔罕的哪个方向，东边，南边，西边还是北边？天然呆又将我的地图拿回去，我强忍住烦躁的情绪等了他在地图上搜索了3分钟之后，他又看着我说，这个车站不在地图上，我不知道在哪里。

    我放弃了，说了再见就准备回房，这个时候，小伙子说“你乘坐公交的话，一路汽车可以到达那里”，多么重要且有用的一个信息啊，为啥要我等待了这么久。

    起了个大早，走到雷吉斯坦和撒马尔罕道别，虽然和心里的撒马尔罕不一样，但是我也能理解和接受，岁月总是要带走些什么，曾经的荣光和繁华也只不过是浮光掠影，它以何种形式存在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，或许它正躺在离撒马尔罕十几公里之遥的废墟里，或许它只存于那些已经经历了雕琢的史书里，但是，每一个热爱撒马尔罕的人心里都有自己的撒马尔罕，即便是我车马劳顿辛苦地来到了这里，即便我看到的不是我心里的撒马尔罕，但是我还是爱你，坦诚相对之时，我的脑海里涌动的还是你的神秘悠远，静谧安详。

    回到Antica之后,欧洲人的拼车已经出发了,早餐还没有准备,我说给我一个煎蛋吧,小伙子问要煮的还是煎的,我说煎的快给我煎的吧,小伙子安排我坐下,我说我不坐我吃了就走,然后,我等了15分钟,他们端了个盘子,里面有2只刚煮好的鸡蛋,我一看,啥也不说了,拿着就塞到包里,道别走人。

    撒马尔罕往铁尔梅兹距离很远，我不确定是不是运气足够的好，能找到一起拼车的人，出了Antica，我奔着帖木儿塑像的方向走去，出租车不是很好找，倒是刚刚走到一个公交车站，一路汽车就驶了过来，我一看，这就是缘分啊，二话没说，不假思索的我拔脚就上了车。

    车子在撒马尔罕市区了走了二十分钟之后，在车子的左侧，我看到了夏伊辛达陵，从Antica步行到夏伊辛达的话大概需要20多分钟，也就是说一路公交在市区里来回的兜圈子，好在一过了夏伊辛达就到了郊区，城区的景色立刻换了个模样，破败不堪的建筑，黄土裸露的路面高低不平，破旧的小车，感觉中又停了很多站，售票员也不提醒我下车，我满心狐疑的担心坐过了站，售票员向我示意要冷静，我只好选择相信，又过了一会，车子驶上了一个高高的山坡，从高处看下去，整个撒马尔罕都在远处，我心里终于明白了为什么Antica的女管家说，出租车也不愿意来这个地方，我有点内疚，我的急躁和不耐烦错怪了她，公交车继续在不可思议的道路上前进，从山坡上下来之后，不知道啥时候车子又拐进了一个遍及土房的村庄，房屋之间的道路仅仅只能通过一辆车，一辆城市里面的公交车行走在一个好似被世界都遗忘了的小村庄里，这幅场景是如此的奇怪，给我一种虚假的感觉，可是它又是真实的，最终，车子突然在一条小河的旁边停了下来，流水缓缓，桑叶青青，曦风扑面，好一幅农家乐的自在，售票员示意我下来，然后对着前面一指，嘴里说着乌兹别克语，然后又做了一个右拐的动作，那意思是去铁尔梅兹的车站就在那个位置。

    我也只能下车了，心里也做好了重上一路车回城的准备。

    下车的地方往前不远就是一条公路，到了公路我往右一看，心里的一块石头立刻落了地，事实证明，即便是靠仅有的一句Termez和肢体语言，也一样沟通无障碍，这样的体验极大的鼓舞了我到处乱窜的信心，随后的火车票，飞机票的购买也是靠的比手势完成的，过程相当的顺利，双方完全交易后都很happy,可能是对自己的智商又有了更多的自信。        运气还是很好，有辆出租车里面已经坐了一个人，我坐在了后排，开始了我的早餐，前排的大叔回头和我握手，和我说自己是土库曼斯坦人，我留意了一下，果然还是和乌兹别克人不一样，突厥味很重。

    等了不到15分钟，又来了两个同行的小伙伴，一个俄罗斯长相的大叔，满嘴的金牙，但是他声称自己是乌兹别克人，还有个话很少的男人，很瘦，瞳孔是蓝色的，眼睫毛很长，我觉得他一定是粟特人的后代，这很有趣，我不停的偷偷打量他的轮廓，希望他不要觉得我的取向有问题。

    谈好了75万苏姆的拼车费之后，出租车愉快地朝着铁尔梅兹的方向出发了，车子的两边是高原和泛黄的山丘，我感觉车子应该顺着M39公路南下，那么再过一个小时就应该可以到了帖木儿出生的地方，沙赫里萨布兹，沙赫里萨布兹整个城市就分布在主路的两侧，我一路上不停地打量着车子周边的风景，计算着即将看到远处高高的帖木儿塑像的那一刻，可是一个多小时过去了，身边依旧是黄土，戈壁，群山，我们一定是走了另外一条路。        乌兹别克人远不如伊朗人的真诚和热情，乌兹别克人无非是对你好奇，找你逗乐子，就是这样，一路上俄罗斯大叔不停的找我说话，也不管你懂不懂，路途遥远，无论是司机还是乘客，他们都会带一种绿色的烟草，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是烟草，据说这种烟草还有从牛粪里面的提取物，俄罗斯人示意我尝试一下，我不明就里的取了一点嚼了一下，辛辣无比，俄罗斯人大笑，粟特人笑着将我手里剩下的烟草打落在车厢里。    后来听说，乌兹别克人不富裕，抽不起香烟，只能靠这样的烟草提神，我也的确注意到了当地人抽烟的不多，小店里面的香烟都是可以拆开按支来卖的，这样的卖法在我很小的时候也曾有过。

    太阳很烈，到了1点多的时候，车子停在一个偏僻的小镇，下车用中餐，我点了拉曼，我也只能吃拉曼了，烤肉太油，馕太干，司机点了个饺子一样的东西，也是飘着一层厚厚的油，看着就难以下咽。   中亚的太阳很毒，但是只要在阴凉之下，风儿却是凉凉的，拂在身上十分的舒服，绿洲里最常见到的就是成片的桑树和高大的杨树，这里的人们会在成片的桑树地下摆下长长的木床，放上食物，悠闲自在的喝着红茶，躲避着耀眼的阳光，享受着朴素而又难得的时光。    饭后继续前进，我看到了M39的标志，风景很快就大不一样了，车子在光秃秃的山上盘旋，有点在电影里面看到的阿富汗山区的感觉，这里的确离着兴都库什山脉不远，应该就是兴都库什山的余脉。    路过了一个村庄，一棵高大的树下有一对新人，一台摄像机在对着他们拍摄，我想这里住的都应该是塔吉克人吧，他们或许还有大夏人的后代，或者还有贵霜人的后裔，这片神奇的土地实在令人着迷，可惜的是我无法和当地人沟通，语言的障碍形成了一个厚厚的屏障，即便是你亲身处于他们之间，你还是无能为力。
    进入铁尔梅兹开始有军人检查护照，签证什么的，我也不记得检查了几次了，土库人和我作为外国人都特别照顾，车子还在继续开着，远处开始看到了阿姆河，司机指着车子的右边说，那边就是阿富汗。在一个荒凉的分路口，土库曼斯坦人下车了，我们相互道别，他身上只有一个塑料袋，里面装着他的护照和一些苏姆，然后他朝着阿富汗的方向走去了。    在另外一个小镇，俄罗斯人也下车了，我以为到了，司机却示意我铁尔梅兹还在前方，又是半个多小时，终于到了，铁尔梅兹比我想象的要大很多，城市干净整洁，玄奘当年也曾途径铁尔梅兹，他是穿过铁门关来到了这里，他把这里称作怛蜜国，6世纪的怛蜜国佛教鼎盛，位于阿姆河边有无数的佛塔和寺院，这也是我此次行程里最重要的一环，实际上，在接近铁尔梅兹的路上，我不时的就能在车窗外看到废弃在荒野里面的佛塔，已经被岁月风雨侵蚀的破败不堪，但是我一眼就看出它就是佛塔。
   李老师已经给我订好了房间，买好了西瓜等着我过来，再次相见，非常开心。    考虑到乌兹别克飞机票很紧张，我决定先去买铁尔梅兹到塔什干的机票，果然不出所料，机票告罄，机票代售处的女士完全不懂英文，她拨了一个电话，电话里一个会英文的人和我说可以选择坐火车，可是从地图上看从铁尔梅兹往塔什干的铁路要经过土库曼斯坦，如果乘坐这趟火车，就必须要有土库曼斯坦的过路签证和至少2次往返乌兹别克的签证，我毫无疑问是不能乘坐这趟车的，回到宾馆才想到这个问题，找到宾馆的工作人员核实，人家说我们已经开通了新线，只走乌兹别克境内，我还是有点不放心。去火车站，说晚上8点才开始售票，8点再去，安静的售票处果然有人售票，我在纸上写下了Termez->Tashkent,然后写了Sep16,又比划了一个睡觉的动作，售票员点头，我又作了一个拉门的动作，意思是要能关门的那种卧铺车厢，售票员又点头，3分钟之后，我顺利拿到了车票，彼此相视大笑，十分happy。

    能回塔什干了，后面去费尔干纳的行程也就有了保证，我和李老师开始悠闲的出门吃晚餐，不多远碰到一帅哥，特好心的拉我们去了一家很棒的饭店，这碗鸡汤面实在是太美味乐，不过它却是韩国人带进乌兹别克的。